[孙肖 ] 夏夜
#ooc 私设
#有一个看不看都可以的前篇叫冬夜
夏天逐渐来临，气温一天比一天高，宿舍的空调在某个晚上突然坏了，滴滴答答往下漏水。江波涛去找学校后勤报修，但拖了两天也还没人来，师傅说只有周末才有空。于是水声下雨似的，不间断响着。
“比赛明天就打了，这么热，还怎么玩游戏啊！”杜明从外面带饭回来，看空调还没修好，淌过湿漉漉的浅浅一摊水，忍不住抱怨。他把帮孙翔带的餐包放在桌上，孙翔从床上爬下来，拿起来咬了一口。赤豆包，太甜了，孙翔最近牙疼，但是因为饿得慌还是逼迫自己吃了两口，含混说：“可以去网吧啊，反正荣耀2那么吃配置。”
杜明恍然大悟地哦一声，拍拍手，问：“你去不去？”
孙翔还没说话，正在观察空调的江波涛先说：“他不是不怎么打了吗？”
两个人转过头来一起看孙翔，孙翔把最后一口面包用水咽下去，扫扫掉在衣服上的残渣，说：“去，今天突然想玩。”
最后孙翔反而和周泽楷坐一个包间，杜明和江波涛去了一块。周泽楷话少，进来点点头就开机打游戏，孙翔叼着棒棒糖，打完solo赛，双手托腮，对着屏幕发呆，游戏界面停留在赛场风景区的一个小角落。
“怎么样？”周泽楷没头没脑地问。
孙翔明白他在说什么，垂头丧气：“不怎么样。”
他们聊的不是比赛，是孙翔和区里机械师绑定的事情。机械师叫生灵灭，和孙翔的一叶之秋认识快两个月了，为人可靠，下起本来砍瓜切菜、行云流水。虽然生灵灭话也不多，但绝没有少到周泽楷这个地步，能和周泽楷相处而不嫌其话少的，除了江波涛就是此人了。总而言之，是一个温和又厉害的人。
孙翔之前有提到过要不要绑定，固定一起打副本抢boss，生灵灭没有回答，切别的话题跳了过去，几次都是这样，于是孙翔也没有再问。一起玩的女孩子小戴热爱一切和打本无关的事情，对他们的关系十分好奇，于是自告奋勇，要去帮孙翔一探究竟。
不过那也是一周之前的事情。孙翔打开手机，翻出来小戴给他的截图，上面生灵灭回复小戴，说他时间不固定，最好还是不要和哪个人联系太紧了，不然坑了人家就不好。小戴上蹿下跳奋斗一番，对方仍然是这个答复，于是只好如实转播。
周泽楷认真看完，偷偷瞥一眼孙翔的脸色，不太好看。想来他最近不怎么打游戏，也是受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打击，开口简明扼要地安慰道：“没事。”孙翔闷闷地嗯一声，又把棒棒糖放回嘴里。
看时间solo赛基本结束了，他敲生灵灭问：“在吗。”
生灵灭在线时间还是挺长的，之前不太了解，但是认识以后，孙翔确实没感受到他说的工作忙碌，有时候下午上线生灵灭也在，只是好像很多时候在挂机，本人不在电脑边。
今天对方回复得很快：“怎么了？”
孙翔把糖咬碎，牙又一疼。他之前抽烟抽得有点凶，虽然是淡烟，戒起来也不容易，随时随地捧着一把瓜子实在太违和了，于是江波涛推荐他吃棒棒糖，后者直接导致他最近绵延不绝的牙痛。最近想到要上游戏打比赛，越来越愁，既不能抽烟，就只能靠吃糖，所以他才会叼棒棒糖过来。为了防腻，他特地挑了平常不怎么喜欢的蜜瓜味。
“哦，没什么事，”孙翔用力敲打键盘，因为太咬牙切齿而不小心念出声音，幸好周泽楷戴了耳机，没听到他的自言自语，“就是想问问你在干嘛。”
生灵灭回复：“打完比赛挂着呢，看明天下什么本。”
孙翔沉默，不知道说什么，又翻出小戴的截图，看生灵灭的语气，就是淡淡的。他肯定猜到了是帮孙翔问的，但语气仍然和平时差不多，十句话里只有一句话带一个系统表情。他又把几张截图从头浏览了一遍，深吸一口气，抬头对着屏幕，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，把手放到键盘上——
生灵灭先打字过来：“怎么最近不太上了，忙期末考吗？”
如果顺着他的话讲下去，话题又要被岔开，孙翔打了个嗯当作回答，他不是一个会被别人带着跑的人，尤其是在自己觉得重要的事情上，谁也不能左右他：“听小戴说你不想绑定啊？”
对面迟疑了一会，仍然是相同的答复：“对，因为马上要入职新工作了，估计之后上的时间很不稳定，所以不想在游戏里浪费太多精力。”
“不浪费什么精力，”孙翔打，“就每周一起下几个本而已嘛。”
生灵灭回：“万一一直没时间上，浪费别人副本次数就不太好了。”
“副本次数而已，有什么关系！”
“那也不行，”生灵灭是一个很认真的人，“让别人白白等你也很没礼貌。”
孙翔回：“那跟我绑定呢？”
估计小戴也透过口风，或者生灵灭自己猜到了，确实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孙翔是什么意思，所以生灵灭没花几秒钟就回复：“最好还是不要。”
“好的，”孙翔兴趣索然，“下了。”
没等对方回答，他就长按关机键，直接断了电。之前看到截图的时候他就大概明白结果，但还是想问一问，因此现在也没有多生气，生气已经生过了，现在无非是让自己彻底放弃。何况他也没什么必要非纠缠对方不可，大家都有很多朋友，游戏而已，哪怕绑定了也会散，是他非要讨个结果不可，现在得到答案，按理说应该心满意足才对。但他还是没忍住，恨恨踢了一脚主机。
周泽楷被动静吓一跳，偏过头来看他，只一眼就猜到发生了什么。他不好开口，也不会安慰人，问：“不玩了？”他的意思是问孙翔是不是要回去了，如果是的话，他可以跟他一起。但孙翔显然领悟不了这么多，以为他问自己是不是要退游，站起来含混说：“不玩了，以后有机会再说吧，反正最近要忙期末考。”
周泽楷点头。
孙翔推开门，外面散座七七八八坐满人，荣耀2的玩家基数还是挺大的，加上最近比赛，很多人都会选择来网咖。他把卫衣的兜帽带好，摸摸口袋，带的棒棒糖都吃完了，剩下没来得及丢的几张锡箔糖纸，险些把手划出一道口子。孙翔只好从右边的小口袋里掏出自己放了大半个月的烟来。实在忍不住了，他想，就一根。
走到应急通道那边，没有想到已经有个人在抽烟。烟雾缭绕，那个人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，看不清脸，脚边的垃圾桶上有好几个烟头。他抬起头来看了孙翔一眼，孙翔虽然难受，但还没有到不抽就会死的地步，心想我都看不清你你还能看得清我吗，转头准备走，没有想到对方叫了他一声，声音里有点迟疑：“孙翔……？”
孙翔脑袋上冒出一个“？”，还没来得及把烟收回去，往前走两步看了看对方，并不熟悉的脸，不过好像有那么一点印象。他还没来得及琢磨明白，对方先笑了起来，是一个很轻松的笑：“我是肖时钦，你还记得吗？”
肖时钦把烟按灭，孙翔盯他看一会，还是从名字想起来的。“肖时钦，”孙翔摘下兜帽，“我想起来了，是不是那个冬天找我借过火的？”
肖时钦点点头。
孙翔之前的郁结被这一个笑抚平大半，和肖时钦的萍水相逢已经是第二次，上次还是冬天，在一个车站，本来以为就这么没机会见了，没想到还能碰上。之前聊天孙翔对肖时钦的印象挺好的，站住脚问：“你之前不是说回家乡去吗，怎么没回去？”
他掏出一根烟，发现自己没带打火机，在各个口袋里翻找，一不小心把糖纸给带出来了。肖时钦帮他捡起糖纸，把自己的打火机递过去：“刚好有个工作机会，就留下来了，你之前不是说这里春天挺好看的嘛，没想到我一留就留到了夏天。”
糖纸银色的，薄薄一张，躺在肖时钦手里。肖时钦问：“你怎么还吃糖，是打算戒烟？”
孙翔抬起头来，笑说：“怎么一下就被你猜中了，上次在公交站聊了那么两句就觉得挺投缘的，现在看果然。”
“挺好猜的，”肖时钦说，他不是一个多事的人，不去问孙翔为什么又抽了起来，“你来网吧打游戏？”
孙翔迟疑，最后还是摇摇头：“没有，我不打游戏的，过来找个人就走。”
肖时钦把糖纸还给他，两个人加完微信，打了个招呼，就此分开。虽然孙翔也想知道肖时钦为什么会一个人去消防通道抽烟，但他实在不是能把自己的情绪宣告全世界的人，如果真的问了，难免两个失意人又要倾诉一番。尽管肖时钦看起来不是那种人，但孙翔为了杜绝麻烦，一刀从源头切掉，宁肯像肖时钦一样，什么都不问。
寝室没开灯，进门没有什么烟味，江波涛放下了心。可走到孙翔床边，还是闻到了淡淡的尼古丁气息。
“你不是戒烟吗？”江波涛知道孙翔肯定没有睡着，但还是没有打开灯，只摁亮自己的灯，坐在椅子上转身，抬头问。
孙翔躺着，翻个身答：“你闻错了，不是我身上的！”
江波涛啼笑皆非：“听周泽楷说你不玩了？”
孙翔嗯一声：“要忙期末考。”
“是不是因为那个机械师？”
“怎么可能，”孙翔立马坐起身，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太激烈了，又躺回去，江波涛只看见他的脑从床铺上探出来，带着些微火气，不久又不见了，留下一句，“我哪有那么在乎！”
江波涛顺着他的话：“不在乎就好，有什么事可以和我们说。没必要把所有人都看得太重要了。”
没有声音。孙翔躺在床上，并没有回答。他和生灵灭认识并不久，两个人平时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下副本。生灵灭人好，每次下本都会在附近拉几个小号，帮小号打打材料和装备，自己拿个小头，孙翔跟在他后面，也不好意思拿什么，但内心还是挺开心的。如果他当初是小号的时候有人这么帮他，肯定会一直记得。虽然生灵灭没说过，但孙翔觉得他们两个人挺有默契的，比如聊天的时候，他说上一句，生灵灭就能回复下一句。当然也可能因为对方是一个高情商能兜底的人，但他觉得这就是投缘。
说起投缘，孙翔打开微信，问备注小事情的人：“要不要出来喝酒？”
肖时钦住在学校附近，所以两个人直接去了校内的小清吧，孙翔不怎么能喝，本来只是想出来玩玩，但肖时钦要了一打啤酒。买一打送半打，所以一共是一打半。
孙翔问：“你怎么比我还愁？”
“没有，”肖时钦说，“马上要去新公司了，趁现在没什么事，还能喝就多喝，你真的酒量很差？”
孙翔点点头，开始玩桌上的烟灰缸。
肖时钦给两个人都开了一瓶，问：“你愁什么呢？”
孙翔一顿：“为情所困。”
他做好准备敞开心扉，先自己倒了一满杯喝光：“就是喜欢的人不喜欢我吧。”
“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，”孙翔琢磨一下，没有点明网络认识的前提，“有时候我遇到挫折，他会鼓励我。”
说是挫折，其实只是打比赛输了这种小事。游戏大大小小的比赛很多，如果实力强的话就会被当成种子选手，很多人关注。他和生灵灭都打过比赛，因为各种原因，两个人发挥得不好，在匿名论坛里被串在一起酸了三十页。周泽楷他们以为孙翔没事，不管是游戏里还是现实，没有多过问。孙翔也不好意思跟别人说，一个人在主城挂机，挂着挂着趴在桌上打了个盹。等他睡醒，发现生灵灭也在旁边，他敲了敲对方，没有反应——原来只是找过来陪他一起挂机了。
孙翔在对话频道里翻了好几页，才找到生灵灭私聊他的话，那个时候生灵灭估计不知道他睡着了，发了两个字：“没事。”平时挺会说话的一个人，到这种时候也只有没事两个字，不知道安慰孙翔还是安慰他自己。没有人问过他有没有事，大家都默认这只是一件小事，他会自己消化好，无需别人操心。小事不假，能消化也不假，但总需要一句话来帮帮他，需要一个人陪陪他。当初打比赛的时候，孙翔以为自己能拿到冠军的，结果只进了半决赛，中间的落差没有人帮他填一填，他只能用自己的血肉去缝合，不是不痛苦的。幸好生灵灭来了。
孙翔想摸出烟，又劝自己不能再抽了，只好倒满酒杯继续说：“以前我比较弱的时候，都是他陪在我身边的。”
打游戏就是两个月以前，他和生灵灭认识得早，那个时候生灵灭也不强，但比他好一点。大家一起打恶龙副本，龙被打掉以后会变成一团坠落的火焰，点燃平原，小戴在旁边闹哄哄要截图，让所有人都离她远一点。生灵灭估计在挂机，没走。孙翔不肯，在她旁边就地躺下，把小戴气得呱呱乱叫。他还没躺多久，生灵灭吧唧一下，也趴在了地上，原来没有在挂机。两个人像两条直挺挺的死鱼，把小戴气得跺脚。
“可能他对我，也有一刹那的感觉吧。”孙翔说。
游戏里有博cai系统，生灵灭每次都选3号，小戴说肯定是因为他女朋友喜欢这个数字。孙翔闷闷不乐，冲上去问，对方回答：“你不是说3是你的幸运数字吗？”
“然后呢？”
“没有然后，”孙翔说，“我生日那天告白，被拒绝了。”
他喝完，又开一瓶，问：“你愁什么呢？”
“也是感情的事，”肖时钦看起来挺清醒的，他们到现在见了三次面，每次他都冷静而又有分寸感，“我给不了人家想要的东西。”
孙翔问：“想要什么？”
“不知道，”肖时钦晃了晃杯子，把被孙翔推到边缘的烟灰缸挪回来，“不管是什么，我都没有。”
他举起杯子，没有要再提的意思。孙翔只好和他碰碰杯，饮尽。
大概过了大半个月，终于期末考，孙翔考完趴在床上，思考什么时候约肖时钦出去玩。两个人平时偶尔聊天，后来又见过几次，虽然对方不是非常热情的人，但相处起来很舒服。
杜明在下面问：“你今晚去干嘛，打不打游戏？”
“我早不打了，”孙翔在微信上约好肖时钦，“今晚出去看电影！”
杜明哦一声，问：“你的号能借我吗？”
没有多说，孙翔在微信上把账号密码发过去，说：“你去微信上看账密。”
电影冷门，电影院里稀稀拉拉的，孙翔中途屏幕亮了好几次，最后还是和肖时钦打好招呼，去厕所看有什么事。一打开，都是杜明的消息，又是一串一串截图。上次看这么多截图是小戴那次，直接导致孙翔留下看到截图就瑟瑟发抖的习惯。他把图点开，居然一张一张都是生灵灭的留言。
最上面的比较早，是他下线第二天的，生灵灭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绑定试试。
后面的就都是十几天之后。
“我不是拒绝你，我没有那个资格，”生灵灭说，“我和小戴讲不想拖累别人是应付她，但和你说的话都是真的，现在我天天打游戏，我们相处的时间多，可是之后我有现实里的事情要忙的话，就没办法上了，可能根本不会再玩。与其到时候关系直接崩溃，还不如现在不要有太深入的瓜葛。”
“你那个时候和我说我就明白你的意思，但是我不知道你会直接下线，再也不上了。第二天我一整天都在挂机，就像平时一样，看你什么时候上，结果你一直没出现。我问小戴，小戴说她也被你删掉联系方式，你其余的朋友好像都没怎么上，估计是忙着期末考的关系。至于我，一直怕有太深的联系，所以我微信都没有留给你。”
“我不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，也不怎么豁得出去，所以很多时候都不讲话。但是我们有时候在一起，比如说打副本躺在一块，或者一起带小号的时候，我都非常开心。”
相隔几个小时，大概是半夜，生灵灭说：“可能你真的不会上了，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，但是说出来我会好过很多，如果早点说出来，可能能改变什么也说不定。祝你现实愉快。”
面对杜明一连串叠起来的！号，孙翔只回了一个句号。过了一会杜明又发：“我靠，我漏了一张！”后面又跟一张图。孙翔点开看，生灵灭说：“虽然没有意义，但是没来得及告诉你的事情，我现在一一讲，我叫肖时钦，微信号xiaoshiqin1，偶尔抽烟，定居在a城，生日是……”
孙翔没来得及看完，又给杜明发了一个句号，同时也给自己在心里默默发了一个句号。
怪不得会在网吧碰上，怪不得对方看起来比他还忧愁。在游戏里和他觉得亲密在先，但冬夜里借过的火或许才是最开始的那一笔。幸好还来得及。他曾经说过的，这个城市的春天很美，但是夏天更胜一筹，现在他和肖时钦有机会共同度过了。
他把烟扔进垃圾桶，以后短时间内不会抽了。清吧的优惠券也可以送别人，孤苦无依的夜晚不会太多，他一样，肖时钦也一样。
孙翔走了一会儿，肖时钦没有注意到，还是在看电影。等到眼前出现一块微亮的手机屏幕，他才回过神来，定睛细看，只模糊看到轮廓：是生灵灭和一叶之秋躺在平原上的照片，他们身下火焰滚滚，远处一轮即将坠下的落日。
“我什么都不想要。”他听见孙翔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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